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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仁之为何呼吁保护后门桥 它是元大都中轴线起点

来源:   2024-02-10 10:17:04

北京晚报·五色土 | 作者 朱祖希

有着“北京通”之称的侯仁之先生,对北京的历史再熟悉不过。他对后门桥的历史文化价值非常重视,在他看来,后门桥是元大都规划的起点。因此,当年面对后门桥残破的状况,他多方呼吁,希望人们重视它、呵护它。

修缮后门老桥 为新桥命名

1998年4月,侯仁之先生应邀为北京市委相关人士作北京城历史的报告。在报告中,除了呼吁恢复莲花池,他还讲述了后门桥的重要历史文化价值。

金元易代之际,忽必烈为什么要放弃金中都旧城,而以琼华岛为中心建新都——元大都?侯仁之先生认为,从地理水系上说,是从“水流涓微,土泉疏恶”的莲花河水系上,转移到“水面浩大,烟波浩渺”的高梁河水系上来。忽必烈在即位之前还曾来过燕京,并住在金帝的离宫——太宁宫中。当他决定迁都燕京之后,便令刘秉忠来燕京相地。刘秉忠后来把古高梁河的这片天然水域全部揽入大都城中。

侯仁之先生说,大都城规划建设的起点,严格地讲就是后门桥(元时称海子桥)。因为后门桥的选址决定了元大都全城的中轴线,这条线就是紧贴着湖泊的东岸定下来的。但是,经过数百年变迁,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后门桥残破凋零。

侯先生说:“把什刹海的水引过后门桥,恢复后门桥下这段河道的水上景观。这样一来,设计全城中轴线最初起点的地方,就会焕然一新。”

侯先生的讲话,得到了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,1998年底,后门桥被列为“抢险修缮工程”。修缮时,后门桥遵循“修旧如旧”的原则,原有的石板和栏杆尽可能保留。

2002年12月21日上午,后门桥整修竣工仪式在桥畔举行。时年89岁高龄的侯仁之先生作为特约嘉宾坐着轮椅前来,心情特别激动。他感慨万千地说:“早期的北京城从原来的莲花池旁移到现在的什刹海上来的时候,海子桥就是全城规划建设的新起点。现在,全城的中轴线也是从这里开始向南,再向北伸长的。我建议将人们习惯称呼的‘后门桥’,改回原来的桥名——万宁桥,希望咱们的子孙后代,永世安宁!”

2001年初修缮后不久的万宁桥(资料图片)

2000年,就在整修后门桥期间,有关部门在后门桥的西侧、什刹海前海东岸的出水口处又修筑了一座汉白玉砌就的三孔石桥。修这座石桥的目的,主要为了方便游览什刹海的人,他们不用再绕到后门桥,同时也减少了对后门桥的交通压力。当时,正在建设的新桥尚未有合适的名字。侯仁之先生收到一位市委领导的来信,请他老人家为新桥命名题字。

2001年的新年即将到来之际,我来到燕南园61号看望侯师。在谈话中,侯师便提起了为新桥命名这件事。他为新桥准备了几个名字:万宁新桥、澄清新桥、什刹海东桥、金锭桥等,并说了对新桥命名的几条原则。然后,他征询我的意见。

我回来之后的第二天,就向侯师报告了我的想法——赞成用“金锭桥”。因为它的北面有“银锭桥”,用“金锭桥”更切合新桥所在的地理位置,这个名字既有历史文化的延续,又赋予了新意。

不久,侯师给领导回了信:

考虑到桥名必须便于称道,又应与什刹海上的风物相结合,因而联想到前后海之间有银锭桥,创自明朝中叶,立足桥上,西山在望,遂有“银锭观山”之称。……因而建议前海东岸新建石桥即命为金锭桥。这样,什刹海上前后两桥,金银并称,不仅便于记忆,而且与金锭桥隔海相望的西北岸上原有胡同两处,即以大小金丝套为名。联想及此,更加有助于此新桥之命名。最近,在春节期间便以金锭桥之命名,征求相会诸位好友之意见,无不欣然同意。

侯仁之亲笔书写的“金锭桥”

至于为新桥题字一事,侯师却婉言拒绝了。相关领导让这座桥的设计人员把侯先生信中提到的“金锭桥”三个字提取出来,并做成大样登门征求侯先生的意见。这样,新建的汉白玉石桥有了由侯仁之先生亲笔手书的“金锭桥”桥名。

追溯什刹海名称由来

因为后门桥的历史文化价值,侯仁之先生对什刹海也非常关注。这片面积达120多公顷的水域,原是古永定河在迁徙过程中留下的古高梁河的遗迹。

据史书记载,这片水域金时称白莲潭;元时叫积水潭,又称海子;明永乐年建北京城时将这片水域的南面划入皇城之内,称北海、中海,而将新挖的一片称南海,又称“内三海”;位于城西北的一片,由于建起了德胜桥,遂将部分水域分割了出去,仍称积水潭,后称什刹海西海,位于东南的一大片,由于后来建了银锭桥,遂将桥东的部分称什刹海前海,桥西的部分称什刹海后海,这片水域总称之为“外三海”。

积水潭

“内三海”乃明清两代皇家御园,虽有亭台楼阁,馆轩堂榭,水光潋滟,花木扶疏,但庶民百姓却是不得涉足其间。而这“外三海”,地处皇城之外,便成了寻常百姓游玩的好去处:冬日冰戏,夏日观荷,甚是逍遥自在。时至今日,这里还保持着难得一见的自然野趣和人文雅趣交相辉映的景致。

旧时,这里的胡同蜿蜒曲折,四合院毗邻而居。湖边杨柳依依,茶馆、酒楼、应时小吃和京韵京味的民间文艺演出层出不穷,活脱脱一幅“清明上河图”。用侯仁之先生的话来说:什刹海是“京城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市井宝地”。

侯仁之先生曾在1990年10月写过《什刹海记》,专门讲述什刹海的历史。不过,很长时间以来,关于“什刹海”的来历,却是众说纷纭。

民间流传最多的说法是什刹海这片湖泊周围有古刹十座,因而得名曰“什刹海”。住在这一带的老人还说,在什刹海后海北岸的鸦儿胡同31号,有一座建于元代的广化寺,曾见一碑,乃是清咸丰二年(1852年)所记的重修庙宇之事。该碑文曰:“都城西北隅有巨浸曰什刹海,以环海有丛林(注——泛指大寺院)十,故名。”这也成为“什刹海来源于周围十座寺庙”这种说法的依据。

但是,当年什刹海周边的庙宇何止十座?可见这种说法并不准确,那它又因何得名?

今德胜门内糖房大院27号,当年曾有一座名为“十刹海”的寺庙。明崇祯年间刘侗、于奕正合著的《帝京景物略》一书中有这样的记载:“京师梵宇,莫十刹海若者。……其创作者,三藏师……主十刹海二十年。”原故宫博物院院长单士元先生生前回忆,在他年轻时还曾去过十刹海。当时,寺里供奉的是铜铸的释迦牟尼佛,为明代遗存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铜佛已无存,只有泥塑的。虽有香火供奉,但已很是稀落。

1988年北京市文物事业管理局编写的《北京名胜古迹辞典》“十方刹海”条释云:“十方,指整个宇宙空间;刹海,指无边的佛法世界,形容佛法无边。”可见“十刹海”用作寺庙名是非常合理的。

侯仁之先生在引述《日下旧闻考》按语时写道:“元时以积水潭为西海子,明季相沿多称海子,亦名积水潭,亦名净业湖……今则无西海子之名,其近十刹海者称什刹海,近净业寺者则称净业湖。”在侯仁之先生看来,什刹海一名,实来源于明万历年创建的“十刹海”这座寺庙。同一片水域,靠近十刹海的,将这片水域称为什刹海,靠近净业寺的人,则把这片水域称为净业湖。

从宫廷广场到人民广场

对北京城市历史地理的研究,并建立历史地理专业学科,一直是侯仁之先生的研究重心。在一系列的研究中,侯仁之对中轴线,特别是对天安门广场的改造,有着深刻的研究和评价。在他看来,“新中国成立后,北京作为人民首都,城市建设业绩辉煌。在旧城改造中,既重视保护古都风貌,又力求有所创新。改造天安门前封建时代的宫廷广场,为社会主义新时代之人民广场,即其一例。”

改造后的天安门广场

侯仁之先生对于中轴线的沿革有过详细的论述。宫廷广场很早就出现在封建社会都城的规划中。唐长安城在我国封建社会前期的都城建设中,是规模最宏伟、布局最严正的一座大城。皇城内北部为宫城,南部为中央官署及太庙、社稷坛所在地。城中间有一条明显的中轴线,城内最重要的中心大道,也就是专供皇帝出行、百官朝觐的“御道”。中心大道从宫城南面的承天门开始,向南经过皇城南面的朱雀门,直达长安城南的明德门。

在宫城前面,有一条特别宽阔的横街,东西宽约5里余,南北长约半里;东西两端为皇城东西墙,墙上各辟一门,东曰延禧门,西曰安福门。这条东西延展的横街,实际上就是宫城前面的宫廷广场。

宫城正南的承天门相当于古代的所谓“外朝”,每当元正、冬至之日,就会在这里“陈乐设宴会,赦宥罪”,以示“除旧布新”。此外,若有外国使节或是宾客来长安之时,帝皇也要到承天门来“听政”。不仅如此,在宫城的正面保留一段视野相对开阔的空间,遥望层层宫阙,崇高而神祕的感觉油然而生。而这也正是古代规划设计师的匠意所在。

北宋汴梁城的规划布局,虽远不如唐长安城严整划一,但从宫城南面的宣德门,经过内城南面再到外城南的南薰门,这条大道也相当于全城中轴线。在宣德门前的一段,就其功能而言,实质上也是宫廷广场。与唐代不同的是,正对宣德门的左右掖门,建有两列千步廊,又称“御廊”。在宫廷广场上建有御廊,就是从北宋开始的。

金中都虽然是在辽燕京的基础上拓展改造而来的,但其宫阙制度,却仿自汴梁,并略有发展。宫城的南门叫应天门,由此向南出皇城南门宣阳门直达丰宜门,这也就相当于是统领全城的御道(中轴线)。沿着御道,东西两侧建有千步廊。不同的是,千步廊北端的建筑还分别向东西延伸“百许间”。这样,宫城前形成一个“T”字形的格局,并为日后元大都的都城设计开了先例。

金中都复原图

元大都宫城南面的崇天门,往南经皇城南面的灵星门,直抵都城南面的丽正门,同样是相当于统领全城的中轴线。这样的布局形式与宋代汴梁、金中都城的情形极为相似。所不同的是,隋唐以来将宫廷广场设在宫城门前方的做法,元代时移到皇城门前。元大都千步廊继承了金中都的格局。

明代北京城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,经过几次改建完成的。通过平面布局的规划匠意,突出表现封建帝王“普天之下,惟我独尊”的统治思想。而这一特色,也同样反映在宫廷广场的设计上:在宫城南门(午门)的东西两侧建太庙、社稷坛,这两组建筑群的对称排列,有力地突出了中心御道的地位;承天门外开辟“T”形宫廷广场,名“天街”;大明门内东西千步廊和宫墙之外,分别建了直接为宫廷服务的中央官署……

经过多年研究,上世纪90年代初,侯仁之先生提出了“北京城市规划建设的三个里程碑”理论:第一个里程碑是历史上北京城的中心建筑紫禁城。第二个里程碑是新中国成立之后,在北京城的空间结构上,突出地标志着一个新时代已到来的天安门广场的改造。它赋予了具有悠久传统的全城中轴线以崭新的意义,在文化上显示着承先启后的特殊意义。第三个里程碑是奥林匹克公园的建设,突出体现的是21世纪首都的新风貌,标志着北京走向国际大都市的时代已经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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