汕头苏杭蟹食「寻蟹记」

□裘七曜

我从小在故乡象山港畔的海边长大，那里永远是我梦回的地方。当夏日风轻盈的时候，我的快乐像阳光晒满沙滩：看，海鸟在那里迎风而翔，螃蟹在那里横行霸道，望潮在那里轻拥欢笑……它们都有纯粹迷人的容光。

那时，在等待里暑假总是如期而至。匆匆扒上几口饭，带上网线袋或背上克篓，约上几个神思早已远飞的同伴。穿过晌午静谧的村子，绕过弯弯曲曲的林子，趟过流水潺潺的小溪，翻过鸟鸣迤逦的山道……海，扑面就在眼前。总有一阵欢呼，在此刻响起。像风奔跑，像电闪过，像麋鹿跳过苔径，细碎的脚步疾速而奋不顾身地扑向那片海涂。

滩涂里总有许多被人踩踏而成的脚潭，它们始终有始无终地延伸着，歪歪斜斜的，却又纵横交叉，你不知道它们的尽头在哪里？那是大海余留的赞礼，在阳下晶莹多芒……而我们，则成了追逐多芒的人。沿着别人曾经踩过的脚潭前行，偶尔，那些“偷懒”的青蟹总爱以此蛰居为家。当我们的脚板从天而降、踩在它那青色滑润的壳上时，它愤怒地挺身而起，并高高地举起了两个大蟹钳，想张牙舞爪却又用恐惧的眼睛盯着。喜不自禁的我们自用一团烂泥甩向它，它动弹不了，束手就擒。

有时，碰到铺天盖地的雷雨滂沱而下时，不明所以的它们在惶恐不安间纷纷举起两只大钳来警惕自卫，或团团盘旋作圆周曲线运动。看到这雨中四涌而出的“奇兵”，浑身湿透的我们也在雨中的滩涂狂奔如飞，忙着拾掇“它们”。

最有意思的是，在“坚如铁”的硬滩或潮水到不了的塘岭间捕捉超级大的红钳蟹。一般软滩涂的红钳蟹人人都会抲。红钳蟹的洞穴是直的，深度也只有20—30厘米，手掌顺着插下去，一捏一提，如囊中探物，手到擒来。或你乘它们密密麻麻在滩涂悠爬时，你平地一声炸雷，再几步狂追。它们慌不择路，到处乱跑。个小的往大的洞穴钻，幸运；个大的往小的洞穴乱钻，被卡了，你幸运。

但那些硬滩上的老红甜蟹似乎老谋深算，岁月在它的心里留下了刻骨的“痕”。“敌进我退，敌驻我扰，敌疲我打，敌退我追”，面对它们，真是奈何不了。终于，有个聪明的小伙伴想出了个别出心裁的好方法。用一根长长的泥龙绳打个活络结粘在红钳蟹的洞口，如地雷战中的“拉雷”。过了会，在洞穴憋不住的它悄露“灯头”似的乌溜眼，警惕地向四周张望，看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，自顾大胆往上爬，露了半个身子。我们的“拉雷”用力一拉，如捆仙之法，十不离八九；即使偶尔失手，也把它们吓得晕头转向。懵了，大多也是成了阶下之囚。

那时母亲常说，只要你们去滩涂了，我把锅洗干净等着好了。母亲的意思是我和弟去滩涂了，肯定会凯旋而归，然后晚上一家子可以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。当然，那些舍不得吃的、硕大肥壮的蟹，母亲总是用篮子提着，翻山越岭去松岙老街卖。母亲说给我们攒下半年的学费。

我家隔壁的老伯更是抲蟹高手，尤其是抲红钳蟹，每次总是满满两水桶，满载而归。然后碾蟹酱。

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几句歌谣：红钳蟹，碾蟹酱；蟹酱臭，出甏油……我不知道什么意思？总以为是日久见人心抑或患难见真情吧！又有一句俚语叫“老蟹会打洞，小蟹也会打洞”。大意是没有必要给孩子遮风避雨，让他多接触阳光雨露，必要时放手，让他自己去翱翔，相信他会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。

顺提一下，蟹酱揾芋艿味道好。如果那时的家里真没什么可以下饭了，用开水冲蟹酱汤也不错。鲜鲜爽爽的，两三大碗白米饭混合着入口。那滋味如萦绕之魂，至今还在回味……

而如今，蟹酱汤过饭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，在幸福像花枝乱颤的日子里，再次回忆那时的“人间至味”，也算是其乐无穷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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